《死亡搁浅2》:我们应得的世界博览会

2025年大阪世博会与《死亡搁浅2》共同揭示了人类对联结的渴望——一个通过国家盛典展现,另一个通过孤独行走中的微小善意实现。

在大阪世博会的现实中,小岛秀夫的全球联结游戏萦绕心头

2025年的大阪世博会现场,穹顶建筑在阳光下泛着冷冽的金属光泽,方形展馆像积木一样错落有致地堆叠,屋顶上斜倚的高达机器人凝视着远方,仿佛在守护这片横跨静水的未来之城。
这张照片来自Eurogamer的报道,却像极了《死亡搁浅》中的某一帧画面——寂静、辽阔,又暗涌着某种未言的联结。

世博会从来不仅仅是一场展览。它是人类对未来的集体想象,是国家品牌的华丽竞技场,是技术乐观主义的临时乌托邦。但在2025年,这种乐观却显得格外复杂,甚至脆弱。气候变化让热浪成为常态,WiFi信号在人群中挣扎着穿梭,而游客们的脚步——像以往每一届世博会一样——仍在坚硬的地面上重复着疲惫的节奏。

我曾站在2010年上海世博会的广场上,脚下是磨出水泡的疼痛,眼中是霓虹闪烁的“城市,让生活更美好”。那时我以为自己正站在未来的门槛上。十五年过去,未来似乎并未如期而至,或者说,它以一种更曲折、更矛盾的方式到来了。

而此刻,在大阪,高达机器人沉默地俯视着人群,三丽鸥的卡通形象在热风中微微晃动,多眼吉祥物Myaku-Myaku用它的天真诡异凝视着这一切。它们像是从某个平行宇宙中跌落的符号,既可爱又令人不安,既真实又虚幻。


这一切让我不由自主地想起小岛秀夫的《死亡搁浅》。

在家中的沙发上,我操纵着山姆·波特·布里奇斯,背着行李、踩着崎岖的土地,在灾变后的世界中艰难前行。游戏中的世界是破碎的,人与人之间被“虚空”隔绝,却又因为“开罗尔网络”而得以重新联结。你送货、修路、搭建梯子、留下补给——不是为了自己,而是为了下一个陌生的旅人。

这是一种近乎天真的信念:即便世界已分崩离析,我们仍可以通过微小的、具体的行动,重新编织起人类的联结之网。

而世博会,某种意义上,不也是这样一种尝试吗?

1970年的大阪世博会上,冈本太郎设计的太阳塔巍然矗立。那不仅仅是一座雕塑,更是一场对“人类的和谐与进步”的诘问。塔内是生命进化的诡异叙事,塔外是尚未实现的理想。冈本太郎用他的创作提醒我们:进步从未自动到来,和谐也从来不是理所当然。

五十五年后的今天,我们依然在问同样的问题。


世博会的本质,或许从来不是展示我们已经做到了什么,而是暴露我们尚未成为什么。

在《死亡搁浅》中,玩家通过“送货”这种最朴素的行为,一点点重建信任、互助和共同体。而在现实中,我们却常常被困在算法的茧房里,在社交媒体的碎片中迷失,在民族主义的回音壁中隔空喊话。

世博会试图用国家的华丽展馆、科技的炫目演示来告诉我们“人类在一起能做什么”,而小岛秀夫却用游戏告诉我们:联结并不源于宏大的叙事,而是源于每一个具体的、微小的、甚至艰辛的选择。

是你选择多走一公里为他人修一条路;
是你选择留下一把梯子帮助后来者攀越峭壁;
是你选择在暴雨中蹲下身,扶正另一个玩家留下的指示牌。


回到大阪世博会的现场。
高温之下,人们仍在行走、排队、拍照、惊叹。
高达机器人静止在屋顶,Myaku-Myaku的笑容被印在周边商品上,而远处的静水倒映着天空,纹丝不动。

这一切仿佛一场巨大的、缓慢进行的仪式,人类仍在试图用建筑、科技、艺术和象征,向自己证明:我们还可以相信彼此,还可以共同想象一个更好的明天。

而当我回到家,再次打开《死亡搁浅2》,让山姆在虚拟的澳大利亚荒野中跋涉时,我突然意识到:
世博会和《死亡搁浅》本质上在做同一件事——
它们都在尝试教会我们如何重新学习“联结”。

只不过,一个是用国家的力量与科技的炫目,
另一个却是用孤独的行走和给予的勇气。

而我们,或许比我们自己想象的,更需要后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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